送你一朵小红花

“马老师，不好啦，昊昊跟英语老师吵起来了！”我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热，班长就冲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我赶忙飞奔到教室。

“马老师，你看，这太不像话了，昊昊竟然写纸条骂我。”徐老师气冲冲地说。我接过纸条一看，巴掌大的白纸上画着一个骷髅头，旁边赫然写着：徐女巫去死。

建立关系，宣泄情绪

安抚了徐老师后，我带昊昊离开冲突现场，来到了心理辅导室。只见他的红领巾歪了，自然卷的头发乱蓬蓬的，瞪着眼睛，握着拳头，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样子怪吓人的。

“昊昊，先深呼吸，赶走情绪小怪兽。”我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当学生陷在情绪中时，给他讲任何道理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尊重、理解，并无条件积极关注。

昊昊看我态度温和，并没有指责他的意思，慢慢放下了戒备的心，紧握的拳头松开了，很配合地坐了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10分钟后，看他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我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昊昊，你在纸上写‘徐女巫去死’，我猜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你这么生气，对吗？”昊昊看我能共情到他的情绪，瞬间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抿着嘴，微微地点了点头。

“当时发生了什么，能跟老师说一说吗？”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昊昊。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我感觉徐老师讲的内容我都懂了，就拿出纸来折小红花。徐老师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说我胆子太大，在课堂上折纸，并且把我折的所有小红花都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她瞪着眼睛，凶巴巴跟我讲话的样子就像女巫一样。于是我在纸条上写下‘徐女巫去死’，在传给旁边同学的过程中被她发现了。我就奇怪了，她讲的内容我都会，还需要听吗？我不发出声音，不打扰别人，折纸不行吗？真是多管闲事。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那样子好讨厌！”昊昊把对徐老师的怨恨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最后还特地把“讨厌”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专注地听着，不指责、不评判，让郁积在昊昊内心的负面情绪得以宣泄。

初步探索，分析问题

我搬来两把椅子，面对面放着，并贴上标签。我告诉昊昊：“这把椅子代表你，那把椅子代表徐老师。假设徐老师就坐在你的对面，你现在想对她说些什么？”

昊昊抿着嘴，思考了许久，说：“我想对她说，我当时真是太生气了。”

“你直接对坐在椅子上的徐老师说好了，把‘她’改成‘你’。好，现在你能想象一下徐老师的脸吗？”我耐心地引导。

“能看见，她瞪着眼睛，很凶，像女巫。”

“没关系，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我鼓励他。

“徐老师，你当时直接把我折好的小红花撕掉，扔进垃圾桶。那可是我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更可气的是你还把我课前折的另外5朵也撕了。我当时真是气坏了。开学到现在快一个月了，我总感觉你处处针对我。我上课看课外书，你说我自由散漫，把课外书没收了。我作业没带，你说我丢三落四，学习态度不端正……”昊昊越说越生气，越说情绪越激动。看来，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他内心积压了太多对徐老师的不满。

“昊昊，你看，我这里有一个水晶球。”我指着桌子上的水晶球说，“如果这个水晶球可以看到未来，你希望接下来徐老师怎样对你？”

几分钟后，昊昊有了答案：“我希望徐老师像原来的王老师一样关注我。”

“我很好奇，原来的王老师是怎么关注你的呢？你还是对着徐老师说。”

“徐老师，我希望你能像王老师一样对我。王老师经常把我挂在嘴上：昊昊，去办公室帮我拿个水杯；昊昊，帮忙把奖品发给同学们，多的几个当作你的辛苦费……那时候的我，感觉每天很充实，上课时像打了鸡血，眼睛跟着老师转。”

昊昊在诉说时，潜意识中被压抑的东西慢慢在释放。其实，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大男生多么渴望被“看见”。

自我对话，深入剖析

“昊昊，你在纸条上写‘徐女巫去死’，我相信你并不是诅咒徐老师真的去死，而只是想表达一种情绪，是吗？”对于昊昊所说的，我及时进行反馈。

“当时我真的太气了，所以才说出这种恶毒的话，现在想想，我这样发泄情绪的确不对。”昊昊说。

“你有这样的领悟能力，老师要给你点个赞。有一句话说得好，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当某个老师真的不管你，你觉得会怎样？”

“我妈妈也跟我这样说。现在想想，我写纸条骂老师的确很不应该。”昊昊低着头说。

“如果现在徐老师就坐在你对面的这把椅子上，你想对她说些什么？”我继续启发。

“徐老师，真是对不起，我当时不应该这样骂你。你提醒我上课不要折纸，其实是为了我好。”昊昊小声地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对你很反感，你每次批评我的时候声音太大，瞪着眼睛，样子凶巴巴的。”

“看来你是不喜欢徐老师批评你的样子，那徐老师批评别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也就是说徐老师批评任何同学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我进一步对昊昊的话进行澄清。

“徐老师对所有的违纪同学都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针对我。”昊昊在慢慢改变认知中的不合理信念。

找到症结，促进成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有的人你天生就很喜欢，有的人你却很反感。其实，你不喜欢某个人，跟你曾经的负面情绪体验有关。”我继续说。“或许，你把曾经的负面情绪体验投射到徐老师身上去了，你可以好好回忆一下。”

昊昊轻轻地闭上眼睛，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思索着，而我则默默地陪伴着，不去打扰，给予他充分的思考空间。

10分钟后，昊昊睁开了眼睛。“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电影，电影里有一个女巫，样子很可怕，她瞪着眼睛，大声地说话，还把小孩扔到火坑里……从那以后，我看到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说话的人就很害怕。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我见到徐老师就很反感。”

“你把过去的情绪体验不自觉地投射到徐老师身上去了，这让你认为徐老师凶巴巴的。至于徐老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还需要你主动跟她相处。”我及时点拨。

昊昊点了点头说：“马老师，你分析得太对了。我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此时，我相信你有很多话想对徐老师说。”我鼓励他。

昊昊重新坐到椅子上，说：“徐老师，对不起，我之前对您反感，一直以为是您的原因，现在总算明白其实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

不经意中，昊昊已经把“你”变成“您”。

第二天，我联系了徐老师和昊昊的班主任，共同为昊昊制订了“全员关爱导师制成长方案”。学期末快结束的时候，我在心灵驿站的信箱里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粘着一朵小红花。我打开一看，信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字。

亲爱的马老师：

通过一个学期的相处，我发现徐老师人特别好，虽然她看起来凶巴巴的，批评同学的时候不留情面，但是她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有一颗柔软的心。感谢您当初对我的心理疏导，我现在已经成为徐老师的“小跟班”了。

昊昊

2024年12月16日

（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江北新区浦口实验小学）

责任编辑  陈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