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普融通视域下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研究

摘要：在智能化转型和中等职业教育基础性转向的背景下，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分离导致的人才能力培养单一化成为制约职普深度融通的关键问题。针对当前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研究中存在的关注整合手段而忽视整合内涵、整合内容多集中于“理实一体化”、对中职生综合职业能力的关注度较低等问题，构建了中职跨境电商专业人才培养的综合职业能力框架，梳理了综合职业能力培养目标的落实方向，并提出职业教育课程整合应以综合职业能力为目标、课程整合的内容应因学科性质而异，以及以单边为主导的课程整合方法等建议，旨在为职业教育课程整合提供参考，推动职普深度融通，助力智能化时代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

关键词：职业教育；课程整合；职普融通；综合职业能力；中等职业教育

中图分类号：G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25）04-0080-08

一、问题的提出

在职业教育政策制定方面，国家在坚持普职分流原则上“推进职业教育协调发展”“强化中职教育的基础性作用”；[1]“深化职普融通”“鼓励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2]“促进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学习成果融通、互认”[3]。此类重视公共基础课程的举措表明，中职教育正从“就业导向”向“知识强化”转变。[4]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下的中等职业教育肩负着就业与升学的双重使命。作为职业基础教育，中等职业教育应为学生个性的塑造、志趣智能的培养、未来规划的引导及终身发展奠定基础。而中等职业教育通过职业教育课程整合与教学方法的协调发展有利于培养学生的综合职业能力。

在职业教育理论研究方面，职普融通在横向上需要同级教育间加强沟通融合，在纵向上需要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有效衔接。当前，学界对职普融通的研究大致可分为宏观背景、路径模式及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三个方面。课程整合作为职普深度融通的一种路径，在维持我国现行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双轨并行体系的同时，能够打通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之间的隔阂，是助力职业教育完成就业、升学与培养全人三重目标的关键举措。然而，当前我国对课程整合的研究大多关注整合手段，缺少对课程整合内涵的挖掘；对课程整合的关注限于专业集群的课程整合、理实一体化课程建设，对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整合的思考不多，对中职学生综合职业能力的关注度不高；职业学校虽积累了一定的职普融通实践经验，但未能及时有效地提炼出理论范式。因此，面对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现实困境，我国中等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研究应先理顺整合内涵，而后探索实现路径。

在教育教学实践探索方面，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分离造成学生能力单一。虽然中等职业学校尝试对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进行改革，但在改革过程中出现了“重文化、轻技能”或职业教育“普通化”的问题。当前多数中等职业学校的学术课程推崇知识本位，职业课程践行能力本位。学术课程仅以成绩、升学率为目标，忽视了为职业技能习得做铺垫与补充的作用，缺失职业导向的功能；职业课程则只重技能训练，忽视了对学生的安全、合作、沟通等方面品质的培养，不利于其职业生涯的可持续发展。职业教育课程的职业性与学术性分离，知识习得与技能培养割裂，知识、技能与素养的培养倾向单一等问题，使得当前的职业教育课程未能发挥整体育人的合力，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学生综合职业能力的发展不充足。为此，推进中等职业教育的发展，开发中等职业教育课程体系，是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关键之一。[5]

然而，目前鲜有以“综合职业能力”为目标指向的整合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的研究，并且缺乏对职普融通视域下职业教育课程“为什么需要整合”“整合的内容是什么”及“如何整合”等问题的思考，不利于人才综合职业能力的培养和职普深度融通路径的探索。基于此，本研究在职普融通视域下，基于中职跨境电商专业调研，明晰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目标和内容，进而设计出适宜我国中等职业教育的“H型”职普融通课程体系，为中等职业教育培育“完满的职业人”[6]提供课程整合的参考。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本研究主要使用了调查法和专家评价法。首先，收集与分析跨境电商专业人才培养方案和职业课程教材等文本资料，为编制问卷和访谈提纲做准备。其次，对3所中职学校2020级跨境电商专业的57名学生展开问卷调查。最后，结合学生的问卷数据，运用半结构化访谈方式，对4位中职跨境电商专业的教师进行访谈。研究发现，当前中职跨境电商专业在能力培养方面存在培养目标待深化、学生的能力培养单一、教师的综合职业能力需提升等问题；在课程体系上，存在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分离、职业课程标准忽视核心能力、教材内容与形式整合深度待挖掘等问题；在课程教学上，缺乏课程整合的教学思考和指导。根据调研分析，本研究力图构建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综合职业能力模型、职普融通的“H型”课程体系和融合学术内容的职业课程七要素教学模式。

（二）理论基础与分析框架

职普融通可分为制度层面、学校层面和课程层面的融通，其中，职业教育课程整合是实现育人目标、达成职普深度融通的重要路径。因此，本研究在职普融通的视域下，聚焦课程层面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的整合，基于综合职业能力理论、课程整合理论和系统化教学设计理论，深入探究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能力目标设定、内容体系构建和教学设计优化等问题（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

1.综合职业能力理论——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目标

“课程整合的核心问题是寻找并确定对课程编制具有统摄作用的聚合点”[7]，因此，课程整合应聚焦人才培养的目标。职业教育作为一种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类型教育，既要具备教育的一般属性，更要突出职业属性——培养人的综合职业能力。

关于综合职业能力的内涵，姜阵剑和牟永善等将其归纳为四个维度：专业能力、方法能力、实践能力和社会能力[8]，何静等将其概括为知识技能、方法能力和社会能力三个层面[9]。谭移民等依据职业活动的针对性和迁移性，把能力结构划分为一般能力、职业群能力和岗位能力三个维度。[10]史益大等将职业能力分为岗位专业能力、通用基础能力和关键核心能力。[11]王建永等将团队合作、沟通交流和信息处理等概念归纳提炼为综合职业能力。[12]但是，也有一些学者提出，对能力内涵分类的细致化研究不是十分必要，研究的要点应当是找到能力的载体，以及能够推动能力发展的方法。[13]在理论与实践整合视野下的职业教育三维课程目标方面，陈鹏认为职业教育课程应当对学生的基本学术能力、职业技术能力和高级职业通识能力三个方面展开培育。[14]与之相似，湖南商务职业技术学院林小星指出，“完满职业人”需要在技术、道德和意义三个层面发展。[15]上海市职业学校杰出校长邬宪伟主张，中职学校改革应关注学生“道”“术”“能”的综合发展；同时强调，高中生未来发展潜力不应限于“志”和“趣”，综合应对的智“慧”更为重要。[16]上海师范大学刘茂祥从教育实践智慧与未来高中定位的角度出发，总结得出应在“志·道”“趣·术”“能·慧”六个维度增强高中生的核心能力[17]。

虽然不同学者、专家对职业教育课程能力目标的阐述角度与内容各不相同，呈现多样化和复杂化的特点，但总体而言，均认为其是个体通过学习或工作获得的一种具有情境性、系统化的能力，包括核心能力、行业通用能力与职业特定能力。

2.课程整合理论——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内容

传统职业课程（具有就业性、职业性和应用性的课程）致力于专门技能的训练，常常忽视能够提升文化修养的学术内容；而学术课程（具有学术意义和理论性的课程）致力于学术理论的积淀，常常忽视理论与实践的融合。因此，重新设计与整合职业教育课程是迎合社会发展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需求的可行方式之一。

职业教育课程整合是将反映理论、知识、智力和思维的学术课程与反映实践、活动、应用和经验的职业课程予以整合。将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相融合，有利于弥补学校教育与现实职业世界的脱节，有助于将理论具体化和通俗化，避免手工劳动的单调性和狭隘性，最终实现理论与实践的统一。[18]因此，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的融合，不应只进行简单、机械的叠加，而是要在原来单一课程的基础上深挖两者的内在联系，力求构建完整、统一的课程体系。

需要注意的是，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的整合不同于“职业教育”与“学术教育”的整合，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的整合仅是实现教育融通的一种具体方式。本研究所说的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实施主体是单边的职业学校，实施的核心任务是课程建设，是在职业学校内部通过系统化的课程设置，构建将知识与能力、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等相互渗透的“融入学术内容的职业课程”和“融入职业内容的学术课程”，以培养学生面对复杂工作的综合职业能力。

3.系统化教学设计理论——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设计

教学设计是对教学进行规划、设计的过程。从广义来看，教学设计是指以系统化、科学化的方法规划和实施教育活动的全过程。从狭义来看，教学设计通常指针对某一具体课程或教学单元的内容设计。本研究从广义出发，运用沃特·迪克（Walter Dick）提出的教学系统理论作为职业教育课程整合教学的理论基础。

迪克主张运用系统观来看待教学和教学设计，认为“教学是由学习者、教师、教学资源（学习情境）和教学方法等成分组成的系统”，“系统地看待教学有利于把握教学过程中的每个成分”。[19]在系统化思想的引导下，教学设计应是一个各成分依逻辑组成、按步骤执行的系统。在教学设计模型中，应从需求出发确定目标，此目标将作为后续教学活动开展和教学评价实施的重要依据。教学设计是一个整体活动，应明确每一模块的作用，且不能过于突出某一模块，只有各个模块协同运作，才能产生良好的教学效果。

迪克的系统化教学设计思想对本研究的教学设计有三点启发：第一，在教学设计时，应全面分析学习者的能力起点并评估学习状态。因此，在研究前期通过调研全面了解课程与教学现状。第二，关注教学评价，以便及时和持续地改进教学。因此，在职业教育课程整合设计完成后，邀请专家进行评价，进而完善设计。第三，系统化教学设计的应用有助于个人系统化思维习惯的形成。因此，课程整合的教学观有利于学校育人工作的开展，能够激发学生的可持续发展潜力。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目标指向

1.问题分析

随着产业结构智能化转型浪潮的出现，传统的将学生培养成一种特殊“器具”的人才培养方式，已无法培养出满足劳动力市场需求的“精技能、懂原理、通行业”的复合型、技术应用型人才[20]。当前中职人才培养存在诸多问题，如专业能力培养目标不清晰、人才培养指向单一、综合职业能力培养不足，以及职校教师提升综合职业能力的课程观念不强等。

2.改进策略

职业教育课程整合虽然为解决当前中职人才培养存在的诸多问题提供了解决路径，但课程整合的核心问题是寻找并确定对课程编制具有统摄作用的聚合点[21]，即培养学生的综合职业能力。本研究为明晰课程整合的目标——中职教育究竟应该培养学生的哪些能力，调研后梳理了各专业通用的综合职业能力框架，包括核心能力和职业技术能力。需要注意的是，综合职业能力的培养并不是在各门课程中独立进行的，而是在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整合的一体化课程体系中互相渗透、共同培育的。核心能力为职业技术能力的发展作铺垫，并在职业课程中得到强化；职业技术能力反哺核心能力，使核心能力在职业课程中得到良好发挥。

依据跨境电商专业典型职业分级和受访教师的反馈，跨境电商专业的综合职业能力可概括为人文底蕴、科学精神、信息素养、身心素质、自主学习、团队合作、问题解决、法律安全、工匠精神、沟通能力、营销能力、数据分析能力、跨境电商技术能力、跨境电商运营能力和跨国贸易能力（如图2所示）。

（二）职业教育课程整合的内容构建

1.问题分析

课程整合是一个螺旋式进阶过程。它基于已有课程经验，从人才培养目标出发，重新审视现有的职业课程，梳理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需要整合的知识点，融入“岗课赛证”理念，构建课程体系，设计教学项目， 并不断优化课程设置。

本研究基于调研和文本分析发现，当前中职课程建设存在三个突出问题。第一，课程设置中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分离。虽然目前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的数量占比大致为4∶6，已逐渐趋向平衡，并且人们也意识到综合职业能力对学生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意义，但职业课程与学术课程的分离导致了人才能力培养的割裂。第二，职业课程标准忽视核心能力。以“跨境电商之eBay平台实战”课程标准为例，虽然该课程是一门综合应用性的课程，但是课程目标和内容要求侧重职业知识、职业技能和职业素养的培养，忽视了对推动职业人可持续发展的核心能力的培养。第三，教材内容与形式整合的深度不足。教材内容是教学目标的具体体现，本研究通过对三个版本“跨境电商实务”教材内容与形式的分析，发现教材内容多以职业知识与技能为导向，虽然使用了信息技术手段补充了部分学术知识，但职业与学术的整合形式和深度仍有待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