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归处是敦煌”

作者: 蒋文昕 魏欣静 项楚兮 赖.琪

2024年12月20日下午,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在厦门大学(简称“厦大”)带来一场主题为“丝绸之路与敦煌莫高窟”的讲座。这也是厦大人文与艺术高等研究院(简称“高研院”)推出的“中国式审美”系列活动之一。当86岁高龄的樊锦诗在高研院院长易中天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厦大科艺中心报告厅时,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可容纳800余人的报告厅座无虚席,连过道、台阶上也挤满了翘首以盼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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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敦煌的禅定佛笑得很美,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早千年”

讲座开始前,作为主持人的易中天提醒大家:“樊院长的讲座,也许会影响和改变我们许多人的一生。”

台下,有慕名而来的各专业同学,有了解敦煌艺术的老师们,大家都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这场来自“敦煌的女儿”的文化洗礼

樊锦诗从佛教的创始人讲起,梳理了敦煌莫高窟的建造历史。她谈到两个重要的时间点:公元前111年和公元366年。

公元前111年,敦煌开始慢慢汉化,并且不断吸收佛教思想。敦煌是比较早接受佛教并造佛像的地方。

据《李克让修莫高窟佛龛碑》的记载,公元366年,僧人乐尊云游到敦煌附近,忽见鸣沙山上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便在岩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此后一直到大约公元14世纪,1000余年间,人们不断地在这里开窟、造像、画壁画,持续了10余个世纪。“可以说,没有一个遗址像莫高窟一样,绵延千年,持续地建造、持续地发展。”樊锦诗说。

在1700多米长的断崖上,人们建造了735个洞窟,分为南北两个区域。南区主要是礼佛活动的场所,保存了各个朝代有壁画和彩塑的洞窟487个。北区主要是历史上僧人坐禅修行、居住以及埋葬的场所。

在敦煌洞窟中,有很多栩栩如生的彩塑和百科全书式的壁画。樊锦诗介绍说:“彩塑在唐代发展到了高峰,神情好、个性不同,水平很高。”而壁画则题材丰富,包括千姿百态的飞天、人物形象、青山绿水以及反映古代社会生活的各种场景。樊锦诗从画面的构成,到其背后的历史故事,再到其艺术形式,为观众细细讲解。

作为“敦煌的女儿”,樊锦诗对敦煌的每一个细节都了然于心,对每一幅图画背后的故事都如数家珍。在讲到敦煌彩塑时,她自豪地说:“我们敦煌的禅定佛笑得很美,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早千年!”

这尊佛像出自莫高窟第259窟,是北魏时期的禅定佛。这身塑像整体保存良好,面部圆润,双眼下视,鼻翼微隆,嘴角轻翘,双唇如弯月,露出一种看似平淡却又隽永的微笑。这表现出修行者摒除一切干扰,进入了至高的“禅悦”境界。樊锦诗解释说,实际上,这是中国美的一种表现。“六法”是我国古代绘画思路的系统总结。其中,“气韵生动”是对作品总的要求,是绘画中的最高境界。它要求,以生动的形象充分表现人物的内在精神。所以,这尊禅定佛形神兼备,当时的中国雕塑艺术家能把这种神韵表达出来是非常不容易的。

樊锦诗特别钟情这尊佛像。她曾在自传《我心归处是敦煌》中提到,每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总会想起259窟的这尊禅定佛,“他的笑容就是一种启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抹微笑给了樊锦诗在大漠当中坚持下去的勇气。

介绍了敦煌莫高窟的建造史和丰富馆藏之后,樊锦诗感叹道:“藏经洞是研究中国及世界文化的宝库,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藏经洞里文物众多,包括宗教典籍、官私文书、非汉文文献、绢画等,涵盖了当时的政治、经济、宗教、文化、艺术等各个方面。

丰富的文物吸引着全世界各地的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前来研究,他们的研究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敦煌学。走过了漫长的历史道路,敦煌在世界版图上焕发出璀璨的光芒,“敦煌学,是显学”。

除了丰富的学术研究价值之外,樊锦诗还引用《后汉书》中“乃华戎所交一都会也”来形容敦煌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从敦煌与丝绸之路的历史联系,到每座建筑、每幅壁画的内涵,娓娓道来的讲解展现出樊锦诗对敦煌文化这一宝贵遗产深沉的爱。她无比自豪地说:“研究建筑的人来敦煌莫高窟,会感叹‘你们这里是研究建筑的宝库’;玩音乐的人参观完敦煌莫高窟,会称之为‘音乐博物馆’;而舞蹈界的人来参观,又会说‘这是舞蹈的博物馆’。”

“坚守大漠”的人

1963年,樊锦诗从北京大学考古专业毕业,被分配到敦煌文物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此后,她扎根大漠,潜心石窟考古研究和创新管理,至今已60余载。

20世纪60年代,敦煌生活条件有多艰苦?易中天在讲座开始前披露了一个小细节:当时,最奢侈的是喝自来水。因为敦煌文物研究所没有自来水,水井打出来的水是苦的、咸的,自来水要用消防车从敦煌城区运来,一星期运一次。而且,当时樊锦诗的家在上海,每次她回上海起码要5天,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

1967年,樊锦诗和大学同学彭金章结婚。不过,那时彭金章在武汉大学工作,二人长期两地分居。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彭金章既当爹又当妈。直到19年后,彭金章离开武汉大学到敦煌工作,一家人才团聚。

易中天谈起这段经历时说:“樊院长总说自己不是好妻子、好母亲,但我认为她是敦煌的伟大女儿、中国考古学的优秀女儿、中华文明的优秀女儿!”

敦煌莫高窟以其超凡的学术研究价值、文化交流价值而享誉中外,而敦煌莫高窟的每一位工作者,也在用他们的坚守,让这份美丽经久不衰。樊锦诗在2024年9月份的“追光演讲”《青春》中提到了一代代人在大漠中的坚守:“敦煌的美丽散落在世界各地,敦煌的伤痛留在了中国。也许正因为这样,每个来到这里的人,总是憋着一股劲。老先生们明明可以拥有很好的生活工作环境,却偏偏历尽千辛万苦留在了敦煌。” 这次在厦大的演讲当中,樊锦诗也同样提到了这群“坚守大漠”的人。“1944年,敦煌开始得到保护,到现在整整80年。国家政策的保护,社会各界的帮助,让莫高窟越来越好。几代人薪火相传,正体现了‘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的莫高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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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到了作文里的人物,樊院长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坚持与奉献。”厦大中文系大二学生小陈说,读高中时写作文经常会用到樊锦诗院长的事迹。她甚至还记得2020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感动中国2019年度人物”栏目写给樊锦诗的颁奖词:“舍半生,给茫茫大漠。从未名湖到莫高窟,守住前辈的火,开辟明天的路。半个世纪的风沙,不是谁都经得起吹打。一腔爱,一洞画,一场文化苦旅,从青春到白发。心归处,是敦煌。”

讲座最后,樊锦诗深情寄语厦大师生:“今天,我们要更努力地保护莫高窟和藏经洞文物,深入研究、发掘、阐释、传承、弘扬其价值内涵,推动中华文化繁荣兴盛!”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所有人共同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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