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艺术之用

有些人说，他们上班太累了，下班之后的娱乐就是刷短视频或者看短剧，没有力气去看严肃的、沉闷的艺术电影。若果真如此，文艺工作者就只能互为对方的受众了。比如，一位编辑一天内看了一场电影《初步举证》、一个画展和一场话剧《苍穹》，而读小说的只有电影导演、画家或话剧导演。

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之后，大脑仿佛被掏空，四肢疲软，目光涣散，连天才维特根斯坦也是如此。他在被自己的讲座弄得疲惫和厌烦之后，总是会去看一部西部片。他总是坐在电影院的第一排，因为在那儿他能完全沉浸在电影里。他说这种体验就像一次淋浴，洗掉了他对讲座的思考。

剑桥大学人类学教授詹姆斯·苏兹曼在《工作的意义》一书中说，大多数全职工作的人，不上班时的休息是从事被动的活动，比如看电视，有些人一头扎进电脑游戏，很多人选择开展一些自己爱好的活动。“在过去，种菜或园艺曾被农民视为令人厌恶的工作，但对今天的许多人而言，变成了一种带来深度满足感和乐趣的活动。缝纫、编织、陶器和绘画都曾经是人们急需的收入来源；而现在，由于这些活动舒缓、重复的节奏容易让人们获得内心的平静，所以它们已经变成了深受欢迎的业余爱好。”

英国作家伍尔夫在《读书时光》一文中说，18岁到24岁之间的这段年华是我们广泛涉猎的最佳时光。我们可以一连几天什么也不做，只是阅读，“我们心中不由得惊叹自己的确正在做如此一件大事，这惊叹中又混合着一种荒谬的自大和一种要向人展示的强烈欲望，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对这些伟大的人物是多么熟悉”。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不动脑思考。《大脑用户指南》一书中提到，“作为成年人，我们的脑子里已经形成了大量捷径，让我们可以跳过细节。我们一直都只是在猜想，在很多情况下，例如在一个不熟悉的车站买火车票，我们都会无意识地利用过往的经验，快速推测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高雅艺术也许不会让人感到愉悦，但是它让人认识自己。英国哲学家斯克鲁顿说，创作和欣赏高雅文化都需要闲暇，忙碌的普通人还是要努力去理解高雅文化。“科技知识也许会给我们提供实现目标的手段，但它不会让我们更接近目标的本质。它不能告诉我们，该追求哪些目标、该珍视什么东西。莎士比亚描绘了李尔王缓慢的崩塌，同时他发现了真正的忠诚和虚假的忠诚之间的区别。莎士比亚不仅唤醒了我们的同情心，还证明了我们自身有改正错误的能力。他帮助我们认识自己的情绪，以及辨别哪些让我们获得提升，哪些让我们堕落。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都是这样，被它们打动的人的生命都因此而变得更美、更完整了。”

《威尼斯商人》中说，如果人的灵魂里没有音乐，那么人就会像黑夜一样昏沉，其感情会像鬼蜮一样幽暗。

（韵 茗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25年第10期，〔韩〕咸珠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