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者网络理论视域下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协同建设研究

[基金项目]本文系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24—2025年度青年项目“河北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路径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HB24JY035，项目主持人：）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07-0022-09

一、问题的提出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作为教育的一个关键子系统，其构思紧随教育体制改革的步伐而逐步成型，是一个持续演进的系统性工程，它与社会政治、经济及文化领域既相互依存又跨界融合，展现出深刻的多元主体协同关系[1]。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2023年7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推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重点任务的通知》，就有序推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提出了11项重点任务，并明确赋予了各地自主建设的权利，并要求强化省级统筹。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核心利益相关者涵盖了行业、企业、地方政府、职业院校和学生（及其家长）[2。经过长期的顶层设计与历年政策的不断推进执行，当前已构建起一个以省级政府为核心引领，集行业企业、职业院校、政府机构分支等多元主体协同参与的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架构[3]。然而，就当前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而言，职业教育体系高质量发展面临着多元主体趋向分散、角色定位模糊、协同合作欠缺等挑战[4]。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首先要做好理论的指导工作，要立足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与发展的多元主体，以此来驱动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实然建设[5]。因此，本研究拟基于行动者网络理论深人分析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行动者网络的转译过程，旨在发现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协同建设中面临的现实困境，并据此提出推进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协同建设的实践路径。

二、研究理论与方法

（一）理论诠释与行动者识别

行动者网络理论根植于科学知识社会学领域，是由法国三位杰出社会学家布鲁诺·拉图尔（B.Latour）、米歇尔·卡龙（M.Callon）以及约翰·劳（J.Law）携手创立的。作为一种独特的社会学分析框架，行动者网络理论的核心观念在于科学技术的实践活动是一个动态的网络，该网络由多种不同类型的行动者相互联结、共同塑造而成。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是依靠多元主体协同参与建设的，这与行动者网络理论有着高度的连贯性和适切性，其耦合性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行动者网络理论被视为一个异质性构造理论，它强调科学知识与技术的形成并非取决于单一行动主体，而是由多元化的行动者一一包括人类行动者（如个人、机构、团体或组织）及非人类行动者（诸如观念、技术或制度等）共同交织组成的一个“行动网络”7]，而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是由多元主体共同参与、交错融合的协同交叉网络所组成的系统性结构，其建设很难通过某一主体的力量完成，因此多元主体参与的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与行动者网络理论存在一定的聚合逻辑。第二，行动者网络理论的核心理念是转译，转译是推动多元行动者之间相互联结形成一个良性互动网络的必经过程，同时行动者网络理论通过设定“强制通行点”，并采取一系列转译步骤，包括“问题呈现、利益赋予、征召与动员、异议排除”，来重新界定多元行动者的角色、分配任务并进行塑造，通过“强制通行点"的设定重塑各行动者的功能定位，能够进一步实现利益的再分配、调整以及动态的变化与发展8，而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发展依赖于多元主体的交互作用，也是主体间持续动态调整的共生演进过程，行动者网络异质性建构的转译过程可以为多元主体定位下的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提供动力支撑。第三，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发展需要一个良好且可持续发展的运行空间，某种意义上讲，行动者网络理论所主张的“异质性网络”就是多元行动者相互联结构成的一个可以依赖的关系场域。

综上所述，行动者网络理论强调的多主体、多层次以及多模式的行动者网络生成逻辑与多元主体下的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高度契合。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网络应由具有行动能力的人类行动者和作为中介节点的非人类行动者协同建构。人类行动者是多元的服务组织载体，主要包括省级政府及教育行政相关部门、职业院校、行业企业及职业院校教师、学生，省级政府、教育行政部门可以作为核心行动者，职业院校、行业企业可以作为主要行动者，职业院校教师、学生可以作为共同行动者；而非人类行动者主要包括教育资源、政策制度、课程教材等，均可以作为共同行动者。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实地调研、半结构化开放性访谈的研究方法，并且通过政府发布的文件等渠道获取相关的资料及数据。为了全面掌握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概况，2024年9月开始对河北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项目开展调研。结合行动者网络理论和相关政策文件，对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相关主体进行细致识别与分析，确定包括省级政府、行业企业人员、职业院校的管理人员、教职员工、学生等在内的人类行动者。基于访谈提纲，依次对25名行动者网络中的主要元素展开半结构化访谈。为了提升研究数据的广泛性和公正性，额外补充了社交媒体、新闻报道、在线视频等在内的有关该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多种信息源。

三、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协同建设的转译过程

（一）问题呈现：聚焦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现实性问题

问题呈现是高效动员行动者的基础，也是促进转译过程发生与构建网络框架的先决条件[9]。作为核心行动者的省级政府需进一步揭示其他行动者所面临的问题，并将自身目标与这些行动者的目标相融合，从而确立强制通行点[10]

首先，省域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管理责任不明。在当前的职业教育管理体系中，政府、行业企业及职业院校的各类资源分属于不同的部门管辖，存在显著的条块化分割、职能模糊以及办学主体职责不清等问题。部分受访的教育行政人员表示，在推进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过程中，面临多元主体协同管理难度大、利益分配难以平衡以及政策执行力不足等挑战。部分地方政府也未能建立起科学的职业教育质量评价体系，对于政策落实与执行的监督也不到位，制约了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协同建设。

其次，职普融通运行机制不畅。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在学制构建、专业设置、教学内容设置、招生就业机制、教学管理流程、学籍管理体系以及人事安排等多个维度上尚存不协同的状况，导致职普融合缺乏稳固且长效的联结桥梁，进而难以充分调动各利益相关方的协同积极性与创造力。

再次，职业院校关键能力建设不足。职业院校的管理人员表示，当前面临着新兴技术领域专业调整困难、教学内容与产业发展趋势同步更新缓慢、人才培养与省域经济产业发展的针对性和适应性不足，以及校企合作实践基地建设困难。与之相对应的，职业院校教师则表示师资培训体系并不完善，企业实践仍流于形式，制约了职业院校教师的专业发展。而职业院校学生在现实中却面临着时效性的学习资源相对匮乏、自身学习动力欠缺以及所学知识与实际应用脱节等障碍，致使职业院校培养的技能人才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所需的技能人才之间的供需不适配。

最后，产教融合深度不足。部分职业院校与企业的合作仅停留在表面，缺乏实质性的深度合作。行业企业的负责人则指出，在融入市域产教联合体和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过程中遭遇了“身份认同”的难题，参与职业院校专业人才培养方案制订、课程建设和教材开发等方面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和资源不均现象。

（二）利益赋予：锚定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行动者的权责

依据《关于加快推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重点任务的通知》提出的政行企校协同的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新机制，进一步构建多主体、多层次、多模式的协同网络作为“强制通行点”。“利益赋予”是稳固行动者网络中多元异质主体间关系的关键策略[]，其核心在于重新界定并塑造各行动者的角色功能，以确保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行动者网络架构能够高效构建，实现定位明确、职责分明、优势资源互补的目标。

首先，在人类行动者中，省级政府在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利益赋予中扮演着双重角色：一方面，它是该体系构建的总体规划者、引领者和监督实体，负责战略的制定、政策的出台、工作的协调、资源的调配以及成效的评价；另一方面，它犹如一个多边博弈中的“调和器”，平衡着多元行动者的内部利益与整体的培育效益，确保各行动主体间的和谐共进。职业院校在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中起到一个“中枢”的作用，主要负责职业教育学生培养计划的总体设计、培养项目的全面执行以及推动校企合作等重要任务，并与政府部门建立“委托代理”的关系。行业企业在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中则扮演着另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它能有效补充其他行动者在资源、专业人才、设施装备以及技术指导和经验分享平台等方面的短板，是落实产教融合、科教融汇的重要途径。职业院校教师则作为培育职业教育人才的正向影响力量，是落实高素质职业人才培育任务的实际承担者。学生作为职业教育体系中的受教育主体，是实现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目标的重要观测点。

其次，非人类行动者的参与是依据人类行动者的“征召与动员"发挥效能。政策制度是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发展的基石，是省级政府这一核心行动者对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工作作出的重要决策部署。省域教育资源深刻影响着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与发展工作的进程，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影响着行业企业产教融合新机制的实行，呈现出区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发展不均衡全样态。职业院校专业设置需满足“面向需求、重点突出、特色鲜明、结构合理"的指导方针，确保专业设置与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需求紧密对接。在教材建设之初，明确教材的定位、使用对象、内容选择、形式设计等方面，注重内容的科学性、系统性和实用性，以满足学生的使用与未来发展需要。同时，要注重教材内容的动态更新和修订，保持教材的时效性和前瞻性。

（三）征召与动员：驱动体系建设的行动者网络体系完善与发展

在行动者网络理论框架下，征召与动员机制涵盖行政动员、资源吸引、市场招募、利益诱导等多种方式，通过这些途径，发起行动者能够吸纳更多其他行动者加入网络，使之成为网络构成的一部分[12]。应赋予省级政府作为核心行动者充分的施展空间，使其能够充分利用现有政策框架，同时深入洞察行业企业及职业院校的实际需求，进而增强其转译的自主能力。

首先，积极构建集人才培养、创新创业活动及推动产业经济高质量发展于一体的市域产教联合体。建立共享性技术服务平台，并发展多个产教融合实训基地，大力推行具有中国特色的学徒制育人模式，鼓励联合体内部企业积极接纳职业院校学生开展实习与实训，同时助力职业院校教师参与到企业的生产实践中去。

其次，依据特色产业发展需求，集聚多方力量共建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积极扶持行业领军企业及高水平的高等院校、职业院校发挥引领作用，携手行业协会、教育机构、科研单位以及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等多方力量，共同打造一批深度融合产教、高效对接服务、有力支撑行业进步的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

最后，紧密围绕国家重大战略导向与区域经济发展需求，紧跟产业发展尖端趋势，构建开放型区域产教融合实训基地。在此过程中，需有效整合各类资源，加大经费与人力资源的投入力度，针对企业运营中的核心难题开展协同创新活动，并针对行业急需的高技能人才实施联合培育计划，以期形成一批有力支撑区域产业及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标志性成果。

（四）异议排除：保障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协同建设网络运行

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行动者网络的协同构建，在于确保各类异质行动者在协同推进过程中能够结成稳固的网络利益共同体。这就需要正视各异质行动者因其利益需求的多样性和资源获取所面临的稀缺性与局限性。例如，在市域产教联合体的构建过程中，企业和职业院校作为重要的参与主体，由于各自的目标、利益诉求和运行机制不同，可能会产生人才培养目标的差异，以及教学计划的稳定性与企业生产需求的变化性之间的矛盾。在行动者网络中，异质性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因此有效管理并化解分歧成为构建行动者网络不可或缺的关键步骤。作为核心行动者的省级政府及其教育行政部门，为确保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协同建设网络的顺畅运行，需要在转译进程中时刻留意其他行动者需求的动态变化，并采取平等对话与协商等手段有效消解行动者之间的分歧，以此保障整个行动者网络的良性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