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建“一带一路"背景下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4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数字化赋能我国参与全球职业教育治理的机制与路径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24JJ022）

[中图分类号]G7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07-0039-09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持续推进，越来越多的高职院校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和地区开展了深度交流与合作。从范围上看，我国深度参与职业教育国际教育交流与合作的高职院校数量进一步增加，其合作的国家和地区也更加广阔。从内容上看，高职院校国际化的内容拓展至师资队伍建设、教学资源建设、标准制定等，这对推动优质资源共享和职业教育教学改革具有重要意义。例如，2022年，我国高职院校开发并被国（境）外机构采用的专业教学标准数和课程标准数持续增加，专业教学标准达1117个、课程标准达6438个，分别较上年增加26.8% 和 13%^[1] 。从形式上看，高职院校国际化形式不断丰富，包括国际来华留学生招收与培养、开展中外合作办学和中外合作项目等。就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现状来看，我国已经取得不少成就，但仍存在一些现实问题，如高职院校中外合作办学质量有待提升、校企合作不足、师资队伍国际化水平参差不齐等。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强调，要完善高水平对外开放体制机制，对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优化区域开放布局，完善推进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机制等方面作出重要部署。在此背景下，有必要深度剖析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及作用机制，探寻其可持续发展路径，为职业教育高水平对外开放拓局谋远。

当前，关于高职院校国际化的研究主要聚焦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高职院校国际化的比较研究。例如，李默妍等探讨了法国高等职业院校通过积极招收留学生，建设跨国职业教育项目来促进与受援国院校间的国际合作与交流；徐巧云等以新加坡高职教育为例，从管理模式、国际化人才、校企合作等方面为我国高职教育国际化发展提供经验启示[3]。二是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路径研究。例如，郑亚莉等从复合型国际化人才培养的视角，提出构建具有针对性的培养课程体系、打造国际化师资团队、完善国际化人才培养保障机制等发展路径4；吴燕萍则从高职院校国际化办学水平的角度出发，提出系统化制定高职国际化办学的法规政策体系、整体性搭建高职国际化办学的合作交流平台等具体策略[5]。三是高职院校国际化的影响因素研究。已有研究表明，我国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受政府宏观层面、高职院校中观层面、基层工作人员微观层面的影响；还有研究指出，国际交流与合作受不同国家文化冲突的影响。

从已有文献看，尽管现有研究围绕高职院校国际化这一主题开展了较为丰富的研究，但仍具有继续深化的可能性、必要性。一是多数研究从政策制度、人才培养、校企合作等视角探讨高职院校国际化，较少从高职院校本身出发来分析其在国际化进程中面临的真实情况。二是多数研究以思辨研究和比较研究为主，仅对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现状进行描述，实证研究较为缺乏，部分结论缺乏实证资料支撑。三是多数研究往往探讨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面临各种因素的独立影响，但对各要素间的相互作用机制并未进行深度剖析。高职院校国际化涉及多个影响因素的相互作用，是一个复杂且综合的过程。基于此，本研究运用扎根理论，通过对高职院校国际合作与交流处或国际教育学院的负责人进行深度访谈，对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进行编码分析，建立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模型，以期对提升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水平有所启示。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受到认知、制度、资源、关系等多方面的影响，是多要素协同作用的结果。高职院校中，通常由国际合作与交流处（简称“国际处”或国际教育学院承担学校国际化相关事务的主要职责。作为高职院校国际化事务的主管部门，其负责人对国际化相关工作内容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和丰富的经验，能够为深入剖析高职院校国际化进程中面临的各类影响因素提供较为全面的视角。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研究方法，自下而上地进行数据收集与编码，通过持续比较与意义探寻，最终构建出“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模型”。程序性扎根理论的奠基者施特劳斯（Strauss，A.L.）与科宾（Corbin，J.M.）提出了诸如“维度”“贴标签”“类属”等关键概念，强调编码过程应遵循一定程序，依次开展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及选择式编码以完成理论构建。鉴于受访者叙述内容的复杂性以及口语化程度较高的特点，本研究依照程序性扎根理论对访谈资料进行编码处理。

（二）数据收集

研究遵循目的性抽样原则，选取了来自上海、北京、广西、广东、天津、重庆等不同省份的15位高职院校国际处或国际教育学院的负责人进行半结构化访谈。在系统梳理现有理论成果并结合研究需求的基础上，研究设计了“高职院校国际化的影响因素”访谈提纲。研究团队首先对2位国际处负责人开展预调研，据此优化访谈提纲，重点聚焦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现状及影响因素。访谈通过面对面或线上会议的方式进行，在征得受访者知情同意后，全程录音记录访谈内容。人均访谈时长为 40～60 分钟，转录文本平均字数约为8000字，累计形成约13万字的文本资料。最后，研究团队将所有访谈资料导人Nvivo11.0软件，以便对每个访谈样本进行有效管理和编码。为确保研究信度，采用预留样本检验法，即在完成12个样本的三级编码后，对预留的3个样本进行理论饱和度验证。

三、研究过程

研究团队严格遵循扎根理论的研究范式，按照程序化编码流程，对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相关材料进行了多维度梳理与精细化编码。在理论构建阶段，通过持续比较与迭代分析，深入探究主范畴间的内在关联，最终形成了“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的理论模型。

（一）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是将访谈资料逐步概念化和范畴化的过程，需要对受访者的访谈记录在不受到任何预设的前提下进行反复比较，对原始语句进行摘编并编码、提取概念并保留原意、合并重复编码、形成初始范畴。通过对访谈资料的整理，研究团队共标记357个有效参考点，对其进行概念化处理后，进一步凝练为41个概念标签。经过连续比较和修正，最终提取出15个相对独立的初始范畴。

（二）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是进一步整合更高层次范畴的过程，即在初始范畴的基础上，发现和揭示各范畴间的内在关联，进而提炼出更具解释力和包容性的上位范畴。本研究在开放式编码的基础上建立关联范畴，形成6个主范畴：支持性环境、驱使性环境、战略适应能力、资源整合能力、组织创新能力、主体意愿（具体见表1）。

（三）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是在主轴编码的基础上提炼出最高层级的核心范畴，并系统构建主范畴与核心范畴间的概念化联系以形成理论模型。通过对访谈资料、开放式编码结果以及主轴编码得出的主范畴进行反复比对和深入分析，本研究将核心范畴确定为“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以核心范畴为线索，本研究尽可能重现每位受访者所在院校国际化发展的情节脉络，解构其多维影响因素，并提出系列研究假设。为确保理论构建的严谨性，在初步确立理论模型后，研究者重返原始资料，通过迭代比较与持续验证，不断优化理论模型的解释力与适配度[，最终建构起具有一致性的“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模型”。

（四）理论饱和度检验

本研究对预留的3个样本文本资料进行独立编码与分析以检验理论饱和度。结果显示，新增编码未产生新的概念类别或范畴，即此前所发展的6个主范畴基本覆盖了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由此可以判断“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模型”在理论上达到了饱和状态，具有完整性和稳健性。

四、模型分析

在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与作用机制模型中，核心范畴围绕外部因素、内部因素及调节因素展开。外部因素包括支持性环境和驱使性环境。内部因素涵盖战略适应能力、资源整合能力和组织创新能力。主体意愿作为调节因素，影响各主体参与国际化的积极性。

（一）外部因素对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产生“推拉力”双重作用

外部因素是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直接驱动力，主要包括支持性环境和驱使性环境。其中，支持性环境为国际化发展提供了必要的资源和条件，发挥着拉力作用；驱使性环境则通过外部压力和机遇推动院校进行变革与创新，发挥着推力作用。

1.支持性环境为高职院校国际化提供基础保障。支持性环境是促进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拉力，主要表现为国家和各级政府在宏观层面为高职院校营造的国际化环境，包括政策制度、财政经费等。政策支持是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关键驱动因素。有受访者表示，“我们做起来感觉如果上面有政策，尤其是红头文件，学校就会非常重视”。共建“一带一路"背景下，我国越来越重视职业教育国际化发展，通过出台政策文件、制定标准和规范、提供资源和资金支持以及推动产教融合等措施，为高职院校国际化营造了良好的支持性环境。然而，缺少针对性强的政策调控和资源供给是当前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主要困境。首先，教育行政部门对职业教育国际化缺少强针对性、高专门化的指导和帮助。2023年以来，有关职业教育国际化的政策文件密集出台，但主要侧重于整体规划和宏观指导，缺乏具体的可操作性实施细则，尚未制定专门针对高职院校国际化的人才培养、管理、评价和质量保障体系。有受访者表示，“在国际化师资引进互换、师资培养方面没有特别针对性的政策，我们实施起来不是很规范”。其次，未能充分考虑不同区域、不同基础、不同体制高职院校的多样化需求。高职院校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地域功能定位、资源特色、社会经济发展特点，是其国际化发展的重要基础条件与制约因素。不同区域高职院校感受到的支持性环境存在较大差异。有受访者表示，“我们地处河北，整体资金支持就比较少，投入国际化发展的就更少了"“我们一直与粤港澳大湾区合作，这是因为有地靠深圳的优势”。

2.驱使性环境为高职院校国际化指引发展方向。驱使性环境为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指明了根本方向。国家整体对外开放趋势和对高职院校的国际化考核倾斜，共同推动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第一，从国家整体对外开放趋势来看，职业教育已成为教育对外开放新的支撑点。高职院校作为培养技术技能人才的主阵地，需要深度参与国际交流与合作，以满足海外中资企业人力资源需求，有力服务国家外交大局和促进国际产能合作。近年来，我国高职院校积极探索，从“引进来”为主到统筹做好“引进来”和“走出去”。大多数受访者表示，随着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一带一路"共建国家是其所在院校“走出去”的重点合作对象。第二，站在高职院校评价的角度，国际化已成为衡量高职院校办学水平和综合实力的重要指标之一。国际化的评价导向，如“双高计划"考核指标，进一步激励着高职院校开展国际化工作。有受访者表示，“像‘双高项目'对院校的国际化是有要求的，一个学校想要发展或者升本，都需要有这些项目，学校的影响力才会提升，所以国际化还是很重要的”“我们每年年底有政府部门的层级考核，有没有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就是其中一项，没有这一项的话0.5分就没有了”。

支持性环境与驱使性环境共同构成高职院校国际化发展的外部驱动力，两者缺一不可。仅有支持性环境而缺乏驱使性环境会导致动力不足，仅有驱使性环境而缺乏支持性环境则无法为国际化工作的开展提供基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