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交往视域下思想政治教育的“变”与“不变

[关键词]数字交往；思想政治教育；辨证关系；数字素养；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图分类号]G43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843（2025）03－0067-08[DO1]10. 13980/j. cnki. xdjykx. 2025. 03.010

互联网和数字媒介技术的迅猛发展引领人类的交往方式产生根本性变革，催生了虚实交融、全时互动的新型交往实践活动，即数字交往，一种“虚拟社会中的交流—行动”[1]。2022 年11月30日，OpenAI推出的全新对话式通用人工智能工具ChatGPT，以其出色的语言理解、生成及知识推理能力，预示着“人工智能辅助交往（AIaidedassociation，AAA）的时代”正式到来[2]；步人2024年，OpenAI推出Sora这一文生视频AI模型，以其超真实叙事的能力，进一步拓宽了物理现实与AI现实的交互边界。值得关注的是，2025年1月中国人工智能公司DeepSeek发布的DeepSeek-R1大语言模型，通过混合专家（MoE）模型架构和原生稀疏注意力（NSA）机制，打破算力依赖，推动人工智能进入“技术开源”的新阶段。数字交往的变革重塑了人们的沟通与互动模式，深刻影响了社会关系的构建和社会行为的规范。在虚拟与现实交织的数字空间中，个体能够跨越地理界限，实现即时、便捷的信息交流与情感联结，极大地拓宽了人际交往的广度和深度。数字交往的兴起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发展提供了机遇。数字化的教育资源和创新性的教学手段使得思想政治教育内容能够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触达更广泛的受众群体，增强了教育的时效性和针对性。同时，数字交往的互动性特点也促进了教育者与受教育者之间的平等对话与深度交流，有助于构建更加开放、包容和个性化的学习环境。然而，数字交往也为思想政治教育带来了诸多新的挑战。一方面，虚实交融的交往环境使得信息的真实性和可信度面临考验，虚假信息的传播可能误导公众认知，影响社会稳定和个体心理健康；另一方面，全时互动的特点虽然增强了交流的便捷性，但也容易引发过度依赖、隐私泄露等问题，对个体的隐私权和信息安全构成威胁。此外，数字交往的匿名性和去中心化等特征还可能加剧网络暴力、网络欺诈等不良现象，对社会风气和道德秩序造成负面影响。因此，深入探讨数字时代“人一人”“人一机”交往关系的变革，对于精准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系统在数字时代的发展脉络至关重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数字技术作为世界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先导力量，日益融入经济社会发展各领域全过程，深刻改变着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社会治理方式。”[3]剖析数字交往对思想政治教育带来的诸多变化，需要以“不变”应“万变”，一方面，推动思想政治教育朝着精准化、数字化、智能化方向迈进；另一方面，坚守本质内核，开拓出思想政治教育发展的新境界。

一、数字交往视域下思想政治教育之“变”

（一）实践样态展现出脱域融合态势

在探讨数字交往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影响时，有必要先理解交往的生成逻辑。马克思认为：“为了进行生产，人们相互之间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才会有生产。”[4]这一观点揭示了生产实践与社会关系的内在联系。正是这种关联，催生了交往的需求，使得交往产生于生产实践的客观需要。工业文明以来，“交往”被赋予了现代性的内涵。在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中，交往被视为“以沟通为取向的行为模式”[5]，是一种独立的社会行为模式，强调沟通、理解和共识的建立。从马克思强调的社会关系和生产实践中的交往，到现代社会中更广泛、复杂的交往形式，这一转变反映了人类社会结构和互动方式的巨大变迁。

交往的演变因社会的发展不断被拓展和深化，这必然会对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产生影响。在传统社会中，“思想政治教育交往本质上是一种以人的精神世界为对象的特殊的精神性交往”6]。随着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交往的形式和内容发生了深刻变革，通过提升可及性、改善沟通、增强社交技能、加深人际关系和创造新的社交参与形式，为人类社会关系带来积极变革[7]。不仅扩展了传统交往的边以。坐了 JVI数字交往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新的平台和手段，使其能够跨越传统的时空限制，实现更广泛、更深入的信息传播和互动。在这一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呈现出的“主体一客体一主体”关系因时空分离而打破限制，呈现出脱域融合的态势。“实践意义上的‘数字交往’，同等地包括着‘人一人’交往、‘人一非人’（物、环境、系统）的交往。”[8]由此，数字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时，必然会引起思想政治教育交往的目的特征、内容特征、原则特征等发生革命性变化，从而重塑数字时代思想政治教育交往实践，重构主体间性关系。首先是教育交往主体多极化、虚拟化。这种多极化和虚拟化的趋势带来了教育交往主体形态和互动方式的深刻变化，具体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一是虚拟分身赋予真人教师和虚拟教师“相融相生”，真人学生和虚拟学生“协同共生”；二是去中心化赋予教育者主体多元化；三是万物互联赋予教育主体的“人一物”融合。以上变革凝聚成教育主体的合力，为数字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创新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其次是教育交往中介拟真化。传统时代下，连接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之间的中介主要是思想信息内容、语言及非语言符号系统等，包含了教育交往客体，而进入数字时代，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中介朝着拟真化、立体化的方向发展，通过人工智能（AI）、增强现实（AR）、虚拟现实（VR）、第五代移动通信技术（5G）、边缘计算、物联网（IoT）、区块链等新兴技术将教学内容以三维立体的方式展现出来，使教育交往内容拟像化、虚拟化，呈现全时性。最后是教育交往环境虚实结合。由于数字交往涉人现实世界、虚拟世界、虚拟与现实混合的世界，以及同时涉入多重精神空间并维持个人世界的多重实践这4个维度[9]，数字时代下的思想政治教育交往环境也随之发生变化，并围绕以上4个维度进行变革。其中，虚拟与现实混合的世界是思政教育数字化变革下一步发展的重点。例如，中国人民大学的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虚拟仿真体验教学中心和西北工业大学的“思创空间”思政学习平台，这些平台为跨时空的课堂学习提供了成功范例，极大地丰富了教学的内容和形式。沉浸式的教学互动场域突破了物理世界的局限，营造了全新的虚拟教育世界，推动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相融相嵌，满足了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在现实和虚拟教学中的多样化需求。

（二）理论论域呈现出数据化、信息化、智慧化特征

“论域"是数理逻辑中的概念，指由一系列个体组成的集合，这些个体可以是具体的对象、概念、数值或者其他任何可以被讨论的实体。据此，理论论域是指在特定学科或研究领域内，理论探讨和学术研究所涉及的核心概念、范畴、假设、原理以及理论框架等构成的整体，包括了一系列相互关联的理论要素，这些要素共同定义了该领域内研究的问题、研究的方法和研究的目标。近年来，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数字化转向”逐渐引起学界重视。如何适应数字化时代的发展，提高教育质量和效果，已成为广大教育工作者亟待解决的问题。从上位学科层面加深对思想政治教育元问题的追问，已成为学界的重要课题。“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转型在营造全覆盖的数字融合育人新形态的同时，也驱动了其研究范式变革。”10]学者们试图寻求更深层次的理论突破和方法论创新，以更好地理解和解决数字时代下思想政治教育在实践中遇到的问题，推动研究的发展和完善。随着智能化技术的广泛应用，新的研究议题不断涌现，涵盖了主客体理论、结构理论、价值理论等多个方面。具体而言，在主客体理论方面，智能化的虚拟分身、AI成长助手、智能学伴等新形态的主体角色逐渐显现，为思想政治教育主客体理论带来了全新的研究议题。这些智能实体不仅改变了传统的师生互动模式，还引发了关于人机交互中情感传递和人文关怀的新思考。从结构理论的角度看，数字交往使思想政治教育的结构更加复杂多样，教育的要素特性及其内在关联性成为亟待探讨的内容。例如，如何构建一个融合线上线下资源、跨越时空限制的思想政治教育生态系统，是当前结构理论研究的重要方向。与此同时，人工智能技术嵌人思想政治教育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和广阔的应用前景，这不仅是提升教育效率的关键，还促进了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和社会凝聚力的增强。因此，深入分析这一嵌入过程的价值导向，是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重要任务。在过程理论上，数字交往推动了思想政治教育过程的智能化、定制化和全息化。从课程设计到教学实施，再到效果评估，每一个环节都可以借助数字技术支持实现优化升级。明确这些变化的具体机制和操作路径，将是未来研究的重点之一。在管理理论方面面对海量的数据和复杂的网络环境，思想政治教育管理需要实现数据化、信息化和科学化的转型，应重点关注如何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等先进技术手段，提升教育管理和决策的精准度和透明度。在方法理论方面，个性化强、精准度高的智能教育方法正在成为主流趋势。通过算法推荐系统、自适应学习平台等方式，可以为受教育者提供量身定制的学习方案，提高教育效果。探索这些新型教育方法的有效性和适用范围，是当前方法理论研究的重点关注方向。

（三）学科界限更加注重与智能科学深度交融

数字交往以全新的实践形态重塑了人类社会的关系世界，深刻影响了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也推动了这些思想政治教育的变革。思想政治教育的实施不能再局限于传统的框架，而应积极拥抱数字化、智能化的发展趋势，以应对社会环境的深刻变化，确保教育的针对性和有效性。“在多维立体的数字交往时空中，教育场域开放互联、脱域融合，教育形态因时而进、立体多样，教育对象人际互联、圈群互嵌。”[1]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论域之“变”和实践范式之“变”模糊了学科的原有界限，有效促进了思想政治教育与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与共同发展，推动了学科边界的拓展，进而催生了新的思想政治教育交叉学科领域。数字交往在文化传播、价值引领、意识形态引导等领域的变革，深刻地影响着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与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在这一过程中不断与计算机科学、心理学、脑科学等学科的交叉融合，这种学科交叉得以实现是因为其作用机制与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理念相契合。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等技术，为教育者提供了精准把握教育对象行为模式、思想动态的新途径，实现了教育内容的个性化定制。同时，智能科学的融入推动了教育方法的创新，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等技术的运用，为受教育者创造了沉浸式的学习体验，极大地提升了教育的吸引力和感染力。此外智能科学的应用让教育评价更加精准，通过数据分析，教育者可以实时监控教育效果，及时调整教育策略。例如，中国人民大学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虚拟教研室和南开大学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课程虚拟教研室，通过信息化智慧教学手段开展线上线下教学研究活动及课堂教学实践，构建教学科研共同体，提升新时代思政课教学质量。此外，跨学科研究团队的构建、伦理和法律问题的关注以及智能教育的普及与推广，都成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与智能科学深度交融的重要方面。这不仅促进了教育内容和方法的创新，也为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质量和服务社会开辟了新的道路。

（四）培养目标逐渐以数字素养为重要标尺马克思主义强调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是适应和改变自然、社会的素质；二是全面占有自己的本质的完整的人的能力。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之一正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目的和培养目标的确立需要坚持马克思关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理论。虚实结合的世界逐渐成为人们未来生存的主要环境，这要求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必须具备适应数字时代的交往能力和素养。面对这一挑战，思想政治教育究竟要培养什么样的人？希望受教育者拥有什么能力？受教育者应该学习和掌握哪些适应数字社会发展需求的知识和能力？这些问题成为我们必须认真思考的关键议题。数字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培养目标和教育目的必然体现数字化要求，各交往主体需要适应数字时代的改变。为实现交往共同体，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需要从教育交往精神、原则、实践出发，思考数字时代如何朝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前进，这对交往精神、交往对话、交往实践提出了更高要求。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在数字时代的任务不仅要提升思想道德素养，还需要注重培养数字素养。教育者和受教育者若要参与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就必须具备一定的数字素养，包括掌握必要的数字技术能力和操作能力，能够较为熟练地运用数字技术。这些能力已成为进入交往的准入证，即具备数字素养成为进入交往的资质。然而，数字鸿沟的存在成为了数字时代下需要攻克的难关，为了跨越这一难题，不断提升数字素养尤为重要。育人目标的实现是思想政治教育与数字技术融合的关键点和根本点。数字技术虽然带来了技术赋能的便利，但同时也伴随着伦理风险的挑战。思想政治教育要达成有效的交往取向，就必须构建一致的交往前提，而形成合乎伦理的技术则是通向教育交往合理性的必由之路。因此，无论是教育者还是受教育者，都需要学会有效应对数字化社会的伦理挑战，有效规避技术异化的潜在风险。这既是教育者必须承担的教育责任，也是教育对象必须具备的社会责任。要在坚持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前提下，充分发挥数字交往的跨时空特性来实现教育目标，共同构建数字时代的交往伦理秩序，以确保教育的健康发展和有效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