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南方视域下中非职业教育合作破解非洲技能困境的意义与路径
作者: 江洁 蔡群青
[基金项目]本文系师范大学2024年度区域国别学国家急需高层次人才培养专项课题“中非职业技术教育合作赋能非洲技能发展的实践探索与推进路径研究"(课题主持人:)和2024年度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课题“全过程人民民主视域下教育政策制定中知识动员的变革逻辑与结构模式研究”(课题编号:24NDQN187YBM,课题主持人:)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10-0097-08
随着全球南方国家综合影响力的提高,深化南南合作已成为国际社会的广泛共识。2024年6月,习近平主席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发表70周年纪念大会上讲话,强调了加强南南合作的重要性,倡导文明互鉴,促进世界各国文明的交流与对话,深化包括教育在内的多维度合作。同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开幕式上发表主旨讲话,进一步提出深化中非合作,引领全球南方现代化。中非双方一致表达了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落实全球发展倡议等共同愿望,并将中非关系整体定位提升至新时代全天候中非命运共同体。峰会期间,中非双方围绕“携手推进现代化,共筑高水平中非命运共同体”这一主题,就加强中非全方位合作达成明确政治共识,一致通过了《关于共筑新时代全天候中非命运共同体的北京宣言》和《中非合作论坛——北京行动计划(2025—2027)》两份重要文件,提出人文交流伙伴行动,再次重申了对包括非洲职业教育在内的教育和人才培养的支持。在此背景下,中国高度重视与非洲的合作,职业教育作为中非合作的重要内容,得到了持续关注和推动。当前,面对第四次工业革命与全球经济扩张带来的挑战,非洲国家正面临技能短缺等严峻考验。中非职业教育合作有望成为弥合非洲技能差距、推动非洲大陆发展的重要力量。加强中非职业教育合作,不仅是中国贡献智慧与力量、助力非洲技能提升、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举措,更是中非共同发展、助力全球南方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一、全球南方背景下中非职教合作助力非洲技能发展的战略意义
在全球南方集体崛起的历史进程中,职业教育合作正成为重构南南合作范式的重要战略支点。作为全球南方协同发展的关键主体,中国与非洲的职业教育合作承载着双重使命:既是破解非洲工业化进程中技能赤字难题的关键路径,也是推动全球南方人力资本体系重构的战略实践。
(一)创新技能型人才培养范式,助力全球南方现代化
作为全球南方的重要成员,中国始终将深化与全球南方国家的合作置于外交战略核心,从万隆会议确立南南合作基调,到新时代“一带一路"倡议拓展合作维度,形成了贯穿七十余年的协同发展脉络。当前,全球南方不仅是构建新型国际关系体系的关键战略支点,更成为国际格局演变中多方力量竞合的重要场域[1]
目前,我国已建成世界规模最大的职业技术教育体系,为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竞争力提升提供了坚实的人力资源支撑,已具备“走出去”的能力和条件,众多职教发展经验和成果可与非洲分享,以助力其技能提升与职业教育的转型发展。在开展职业教育合作上,中国在师资培养、课程建设、治理模式等方面的成熟经验和非洲破解技能赤字、推进教育转型的战略需求拥有多元耦合空间[2。中非职业教育合作助力非洲技能提升,不仅是教育领域的一次革新,更是对全球南方国家共同繁荣发展的战略性布局。这一举措能够培养具备国际视野和专业技能的全球南方人才,以响应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和全球治理体系完善等需求。通过强化包括非洲在内的南方国家间的团结协作,增进相互理解和信任,既能够显著增强我国在全球治理舞台上的影响力与领导力,为解决全球性问题提供中国智慧与方案,还能为全球南方的可持续发展注入强劲动力。这些技能型人才将成为连接中国与全球南方国家的桥梁,共同构建一个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助力全球南方现代化。
(二)深度响应中非国家发展需求,推动产教融合机制创新
一直以来,技能发展都是非洲大陆努力的核心。《2063年议程》致力于构建“一个繁荣的大陆…在那里,受过良好教育、技术熟练的公民,以科学、技术和创新为基础,为知识社会服务,成为常态,没有儿童因贫困或任何形式的歧视而缺课”[3]。为实现这一目标,制定了一系列战略,包括《非洲大陆教育战略》《技术和职业教育培训战略》等,旨在协调各成员国的相关政策,确保教育和培训计划紧密贴合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及工业化进程,进而促进区域价值链的发展并作为实施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计划和推动非洲整体生产转型的关键组成部分。当前,非洲作为世界最具发展潜力的大陆之一,正加速推进工业化与农业现代化。面对发展困境,持续推动技能发展对助力非洲经济增长与转型、促进个体经济独立、打破贫困代际传递、推动社会整体融合与进步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与此同时,中国作为全球工业化进程最快、规模最大的经济体,在推进制造业转型升级与全球产业链重构过程中,正逐步将部分生产环节向非洲等海外市场转移。自2000年中非合作论坛成立以米,中国对非投资呈现规模扩张与主体多元的双重特征。截至2023年底,中国对非直接投资存量突破400亿美元,稳居非洲最大外资来源国行列。近三年,中国企业在非投资领域持续拓宽[4],已从传统基础设施和能源领域延伸至工业化、城市化、农业现代化及绿色低碳技术等新兴领域,其中技术密集型制造业、数字经济等新经济业态以及区域互联互通基础设施项目成为投资热点。这种多维度的投资扩张在工程承包领域得到立体呈现。在工程承包领域,非洲已成为中国第二大海外市场,中国企业占据该市场 60% 以上的份额,累计签订合同额超7000亿美元,完成营业额逾4000亿美元,成功建设包括交通网络、能源设施、民生工程等在内的标志性项目体系[5]。与工程承包的规模化推进相呼应,中国直接投资正形成独特的“就业一技能”双轮驱动效应。数据显示,近三年在非中企累计创造就业岗位逾110万个,其中劳动密集型产业贡献率达 63% 。更具突破性的是中资企业本地用工率达 89% ,构建了深度嵌入的发展模式。这一举措有效提升了当地居民的收入水平。同时,中国企业还为当地员工提供了丰富的再教育机会,有力促进了非洲人力资本的形成。此外,中国在非洲的直接投资还伴随着知识与新技术的转移,通过向非洲引入新产品和技术,加速了非洲市场的现代化转型[6]。在此进程中,非洲技能资源的数量与质量成为决定投资效益的关键要素:既包括基础教育培育的非熟练工人的基础能力(如读写能力、计算能力、非认知能力如守时和纪律等),也涵盖技术工人的中级技能,以及工程师、科学家等专业人才的高级技能储备。可见,加强中非职业教育合作,促进非洲技能谱系的完善,既关系到非洲工业化瓶颈的突破,也影响着中资企业市场拓展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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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非洲技能发展困境
2024年,非洲经济展现出蓬勃活力,预计GDP增长率将达 3.5% ,显著高于全球GDP平均增长率 3.1% 。这一增长势头有望在2025年得到进一步巩固,届时非洲的GDP增长率将跃升至4.0% ,远超全球同期的 。然而,尽管经济增长势头强劲,非洲在创造高质量就业机会方面却面临严峻挑战。据国际劳工组织发布的《2024年世界就业和社会展望趋势报告》显示,非洲正遭受日益严峻的青年失业问题。2023年,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平均失业率为 5.8% ,相当于2700万人失业,其中青年失业率高达 8.9% 涉及940万青年失业者。更令人担忧的是,2023年约有6200万青年处于既未就业也未接受教育或培训的状态,占青年人口的 25.9%[9] 。这一问题的根源在于经济增长未能有效转化为生产力的显著提升,而技能缺口则是制约非洲经济发展的核心要素之一。对于非洲国家而言,面对经济机会有限、生产力低下以及就业市场不稳定的重重挑战,技能发展成为破解难题的关键钥匙。技能是人力资本的核心组成部分,是提升个人生产力与实现社会经济发展的关键。当前,非洲技能发展正面临三重相互交织的系统性困境,构成制约区域经济转型的复合型挑战。
(一)经济转型迟滞加深技能供需矛盾
非洲经济转型进程的迟滞与技能供需的结构性矛盾已形成“经济转型迟缓抑制技能需求升级 教育投人不足限制供给改善 人力资本缺陷反制产业升级”的恶性循环,其核心逻辑在于传统产业主导的经济模式抑制了技能需求升级,而教育体系滞后又加剧了技能供给失衡,二者共同制约了产业结构优化进程。从需求侧来看,传统农业与商贸(2021年分别占比 48% 和24% )主导的就业结构使市场对基础劳动技能产生路径依赖[10]。从供给侧而言,教育体系与产业需求存在代际落差。具体而言,这种失衡在三个维度形成具体表征:一是基础能力(识字、算数、阅读理解等)断层严重,威胁人力资本根基。2019年数据显示,非洲调整后的基础教育平均受教育年限为5.1年,显著低于同期亚洲发展中国家(7.2年)和拉美及加勒比地区(7.8年)的水平。联合国测算显示,若非洲实现全民基础技能达标,21世纪全球经济增量中非洲贡献度可达其他地区均值的22倍[]。二是产业技能错配呈现多领域失衡。就业增量长期集中于低附加值的农业、零售业及传统服务业,而制造业与高新技术产业等技能密集型领域岗位供给严重不足,形成“高技能需求抑制"现象。数据显示,高达 80% 的非洲青年期望从事专业技术等高技能职业,但实际岗位匹配率不足 8% ,凸显教育与产业需求脱节。同时,高技能人才外流加剧结构性矛盾,2020年非洲高等教育毕业生外流率达 17% ,其中 72% 流向高收人国家,进一步制约了产业升级进程[12]。三是管理技能赤字显著制约企业效能,如赞比亚200家制造企业的研究证实,实施质量管理实践可使生产效率提升 36% 、利润率增长 24% 。系统性制约更体现于软技能鸿沟。一项覆盖六个非洲国家的雇主研究显示,大约 40% 的中学毕业生在沟通技巧方面亟需加强培训,而 15%-20% 的学生需要接受社交能力和领导力培训,还有约 11% 的学生在分析和解决问题方面的技能培训存在需求。这类软技能的提升已被列为2023—2024年全球各地区(包括非洲)技能强化与升级的首要任务之二[13]。此外,非洲区域技能需求的异质性进一步加剧了治理的难度。南部非洲矿产技术加工升级需求紧迫,中非面临资源转化率不足的技术困局;东非的数字技能普及率差距悬殊,最高可达8倍(毛里求斯为 33% ,南苏丹仅为 4% );北非致力于新能源技术的储备;西非则因农业技能的缺口而导致产后损耗率高达 24%[14] 。
(二)社会结构性不平等扩大技能分配鸿沟
可持续发展目标中设定了三个与职业技术教育培训相关的具体目标,其中之一就是“平等”,即到2030年消除教育中的性别差距,确保弱势群体平等获得各级教育和职业培训的机会。贫困与弱势群体包括童工、农村社区的儿童和青少年、非正规经济中的失学青少年、被排除在教育和培训机会之外的女孩、辍学者、文盲以及被剥夺权利的青少年等。只有当他们真正接触到技能培训系统时,培训才能在减贫、社会凝聚力等方面发挥作用。在非洲,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显示,该地区正规职业技术教育覆盖率不足 2% ,贫困与边缘群体获取培训资源的渠道严重受限,形成了“低技能一低产出一低收入"的恶性循环[15]。这种技能贫困更因制度性歧视呈现多维分化:性别层面,男性从业比例中 27% 近乎是女性的( 15% 两倍,衍生出 30% 的性别薪酬差距,形成“技能一职业一收入”的歧视链条。城乡二元结构更显严峻:城市技术工人占比( 30% )是农村( 13% 0的2.3倍,小时工资呈现1:2的差值。这种割裂在数字时代被进一步放大——城市数字技能培训覆盖率远超农村,导致数字经济红利分配失衡[16]。若不打破制度性歧视与资源配置惯性,非洲将难以将人口规模优势转化为发展动能,反而可能陷入技能贫困代际传递的困境。
(三)技术革命加剧技能迭代压力
目前非洲国家正经历由快速数字化进步推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这场技术革命预示着各行业将面临颠覆性变革,对劳动力的技能要求日益复杂且多元化,亟须大规模的技能升级与再培训。非盟《非洲数字化转型战略(2020—2030)》从宏观上对非洲数字化发展目标和方案进行规划,将数字化转型作为非洲大陆经济社会发展的重中之重。2022年12月又发布《非盟数字教育战略与实施计划》,绘制了2023一2028年非盟区域数字教育发展路线图,旨在建立非盟区域数字教育生态系统,推动各成员国教育高质量发展。此外,国际组织也积极推动非洲的数字化转型。202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非洲职业教育与技能培训系统的数字化转型:现状和前景》,对马达加斯加、尼日利亚、卢旺达、乍得和突尼斯等非洲国家在数字化发展方面的现状进行考察和分析,以支持泛非职业教育与培训(以下简称“TVET”)和技能发展系统数字化转型倡议,旨在创建、发展和加强TVET数字化。随着数字化进程的加速,非洲对基础数字技能(如互联网导航、移动通信)和中级数字技能(如使用电子表格和演示软件)的需求迅速增长,同时对高级数字技能(如编程)的需求也逐渐显现。研究显示,预计到2030年,70% 以上的新增岗位将要求具备基本的数字技能, 23% 的岗位将需要中级数字技能。同时,绿色转型也为非洲带来前所未有的就业和增长机遇,特别是在可再生能源和可持续基础设施领域,预计将创造数百万个新就业岗位,但这些岗位同样面临特定技能人才严重短缺的困境[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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