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食物观看我国未来粮食安全发展路径
作者: 鲁宁 陈鹏飞 王宏伟 杨韵龙 刘荣志
摘 要:目的:围绕发展战略、科技研发、产业发展、营养健康等领域解读大食物观,探索新时代背景下大食物观的具体内涵及实现路径。方法:借助文献研究,梳理“大食物观”的内涵演变,剖析“大食物观”的内在要义。结果:粮食安全是大食物观的坚实保障,营养健康是大食物观的现实需求,生态文明是大食物观的客观要求。结论:贯彻大食物观要求我们在保障农产品数量安全的同时,既要满足民众对质量的期待,也要实现生态友好的环境价值。
关键词:大食物观;粮食安全;营养健康;农产品减损
粮食安全是“国之大者”。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树立大食物观,从更好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出发,在确保粮食供给的同时,保障肉类、蔬菜、水果、水产品等各类食物有效供给。”以大食物观来统筹粮食安全,这既是饭碗越端越稳的坚实保障,也是百姓越吃越好的现实要求。中国农学会发挥自身学科综合交叉优势,创办学术活动月,并连续多年围绕“国之大者”集中举办高水平学术交流活动。2022年中国农学会学术活动月以“树立大食物观 构建粮食安全大格局”为主题邀请院士、专家围绕发展战略、科技研发、产业发展、营养健康等领域解读大食物观,旨在夯实“大国粮仓”,端稳“中国饭碗”,探索新时代背景下大食物观的具体内涵及实现路径。本文基于各位专家的报告要点,借助文献研究,梳理“大食物观”的内涵演变,分析“大食物观”的内在要义,从粮食安全、营养健康、生态文明等视角勾勒出大食物观的现实意义;基于此研究视角,概述我国目前在粮食数量、食品质量、生态安全等领域可能存在的潜在风险与挑战;最后一部分给出发展建议。
1 大食物观内涵
仓廪实,天下安。1990年4月,习近平同志在宁德地区工作时便提出:“过去讲的粮食只是狭隘地理解为水稻、小麦、玉米等禾本科作物,现在讲的粮食即食物,大粮食观念代替了以粮为纲的旧观念”。2015年12月,“树立大农业观”“树立大食物观”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中再次被强调。2016年1月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中,第一次写入关于“树立大食物观”的相关内容。2017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强调,要“转变观念,树立大农业观、大食物观,向耕地草原森林海洋、向植物动物微生物要热量、要蛋白,全方位多途径开发食物资源”。今年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再次提出“要树立大食物观”[1-2]。
大食物观的基础在于保障“量”的供应,目标在于实现“质”的升级,本质在于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实现路径在于扩大食物有效供给来源,减少我国农产品损失,优化农业生产结构、产业布局和进出口比例,切实保障百姓米袋子、菜篮子、油瓶子、肉盘子、奶罐子的安全。
1.1 大食物观与粮食安全
粮食安全是大食物观的坚实保障。中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1/5,据估计,我国每天需要消耗约190余万t蔬菜、70万t主粮、近10万t食用油和20余万t肉类1。2022年我国粮食总产量达到13 731亿斤,连续8年超1.3万亿斤,喜获十九连丰2。柯炳生在报告中作了一组数据对比:尽管2020年面临新冠疫情影响,我国的耕地面积约占全球耕地面积的9%,谷物产量约占全球谷物产量的21%,肉类产量约占全球肉类产量的23%,水果产量约占全球水果产量的32%,人口总量约占世界人口总量的18%(附表)。也就是说,我们用世界1/10的耕地生产了世界1/5的谷物、1/4的肉类、1/3的水果,养活了世界1/5的人口,真正实现了“口粮绝对安全,谷物基本自给”。
面对粮食安全问题,我国实施藏粮于地、藏粮于技的国家战略举措。一方面,要保证耕地数量与质量,防止耕地“非农化”“非粮化”,保证18亿亩耕地红线不动摇,保护黑土地,建设高标准农田;另一方面,要加强科研攻关,向科技要产量,攻破“卡脖子”等技术难题,实现农业科技自立自强[3-4]。
1.2 大食物观与营养健康
营养健康是大食物观的现实需求。随着城乡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人们对食物的要求从“吃得饱”逐渐过渡为“吃得好”。柯炳生在报告中指出,1978—2021年43年中,城乡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增长率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在7%左右,长时间、高水平的人均收入水平的增长拉动了需求的大幅度增加,尤其是对食物需求的增加和营养结构的改变。据统计,我国食物总消费量自1978年以来人均每年增长近2倍,而人均原粮消费却减少近1倍。自2020年新冠疫情发生以来,我国乳制品需求增长态势明显,2020年人均乳制品消费量同比增长7.8%,达到38.3 kg。其中,奶酪、奶油等乳制品年均消费增速达12.5%、35.2%,乳制品正逐渐成为国民消费的选择[5]。居民的膳食习惯也逐渐从单一主食向多样化副食及均衡化营养过渡。[4-5,7]。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人民营养健康问题。党的十九大首次提出“实施健康中国战略”,起草印发《国民营养计划(2017—2030年)》,提出七大策略六大行动,以营养健康标准为导向,以膳食结构为科普阵地,推动立法及相关政策研究,以期为健康中国服务[8]。健康中国战略也对农业的发展方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是由数量安全到营养产能安全的转变;二是由分散资源向集聚生产要素的转变;三是由单一产业到全产业链的转变;四是以国民营养健康为导向的农业供给侧改革;五是强化科技、信息等资源在农业发展中的作用[9]。以农业现代化转型升级为主体,把握“大食物观”核心内涵,夯实粮食安全,保障食物安全,保护生态安全,合力推动农食系统高质量发展。
1.3 大食物观与生态文明
生态文明是大食物观的客观要求。大食物观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长江大保护”等新时代生态文明思想的延续,本质在于农食系统与生态系统的协同发展[10]。与2015年相比,2019年我国化肥施用量降低了6.1%,粮食却增产0.5%[11]。这说明,我们是有能力也有潜力在保障粮食安全的基础上,实现生态文明建设。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保护好生态环境的同时,拓展耕地资源,因地制宜,合理布局农业产业结构。山水林田湖草是一个紧密相连的生命共同体,向山水林田湖草要食物,但不是无节制索取,而是在保障生态安全的前提下让它们更有效地为人类提供健康食物。
2 当前面临挑战
2.1 粮食安全
我国的粮食供求一直是一种紧平衡的状态。在粮食生产方面,2015年我国粮食产量达到并始终稳定在1.3万亿斤以上,三大主粮(水稻、小麦、玉米)基本实现自给自足。但大豆自给率仅为15%;食糖、棉花、牛肉等产品仍有接近30%的消费量需要进口;花生油自给率较高,其他植物油大多依赖进口,其中棕榈油自给率不足1%。我国仍面临农产品国际竞争力不足、粮食自给率下降等挑战。从2004年开始,我国从农产品净出口国变为农产品净进口国4,总体呈现增长态势(附图),并逐步成为世界最大的农产品净进口国。柯炳生在报告中指出,我国大量进口的主要原因,一方面在于城乡居民收入增长带来的供需错配,另一方面则在于资源禀赋差异及集约利用不足,这与我国耕地面积紧张、农产品生产规模化不足、农业科技创新能力待提升等原因相关。大食物观时代我们面临的粮食安全挑战在于如何在有限资源之内实现生产最优化。
2.2 食品安全
人民健康是民族昌盛和国家富强的重要标志,也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共同追求。健康中国行动是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重要发展战略,其中明确提出实施食品安全战略,让人民吃得放心,这与大食物观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不谋而合。一方面,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食品消费和膳食结构的不合理造成“富营养化”。以“三高一低”(高糖、高盐、高热量、低营养)为特点的过度加工食品每年以20%~90%的消费增长速率在全球范围内蔓延,由此引发的健康疾病问题不容小觑[12]。廖小军在报告中指出,2000—2018年我国成人超重和肥胖率逐年攀升,2020年因慢性病导致的死亡占总死亡人数的88.5%,其中,成年人慢性病患病率由高到低依次为高血压(27.5%)、糖尿病(11.9%)、高胆固醇血症(8.2%)。另一方面,日益频发的食品安全事件也让民众谈“食”色变。2019年食品安全行政处罚案件达到近5的峰值5.17万件5。农兽药残留、重金属污染、未知病毒素等问题也逐渐成为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的新常态[13]。面对新冠疫情、资源超载、环境污染、供应链安全不确定等诸多压力,替代蛋白、转基因食品、细胞培养肉、功能性食品等新型食品不断涌现,如何更好地开展食品安全风险预警和食品安全评价,如何确保民众吃得安全健康、营养均衡,是大食物观时代亟待探索解决的难题之一。
2.3 食物浪费
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坚持节约优先,落实粮食节约行动方案,深入推进产运加消全链条节粮减损,强化粮食安全教育,反对粮食浪费。FAO统计数据显示,每年全球全链条的粮食损失浪费高达1/3[14],总量相当于12.6亿人一年的口粮。廖小军在报告中指出,我国农产品损失包括显性损失和隐性损失。显性损失主要是指农产品数量上的绝对损失。一方面,农产品产后在收割、运输、贮藏等环节损失严重,粮食、水果、蔬菜等的产后损失率远高于发达国家;另一方面,餐桌浪费造成的农产品损失量也不容小觑。据中科院测算,我国每年因此浪费的食物相当于3 000万~5 000万人一年的口粮[15]。隐性损失强调营养损失,这既包括因过度加工造成的营养素损失,也包括因膳食结构不合理导致的营养浪费。廖小军在报告中总结,造成我国农产品损失的主要包括三个原因。第一,农产品加工储运能力与农业产业规模不匹配。一方面,农产品加工以中小微企业为主,全国规模以上农产品加工企业占比少,农产品加工转化率仅为68%,与发达国家差距较大;另一方面,生鲜农产品冷链储运能力不足。目前,我国80%以上的果蔬仍以常温物流或自然物流为主,导致果蔬的采后损失严重,主粮、蔬菜、水果的全产业链总损耗率分别为7.9%、27.7%、13.2%,仍有四至六成的减损空间[14]。第二,我国农产品贮藏加工技术水平相对落后。一方面,加工品种缺乏、加工性能不稳定、育种与加工不能有效衔接导致原料利用率低、投入产出比低,产生大量废渣;另一方面,我国贮藏加工工艺技术水平相对落后,存在产地初加工技术与设施缺乏、加工方式不合理、综合利用技术水平落后等问题。第三,我国农产品加工装备自主创新能力弱,主要表现为材料制造、机械设计、自动化控制等关键技术落后,人机交互、云计算、物联网等信息技术对加工装备赋能不够,进而导致加工装备连续化、智能化程度低,造成生产效率低、原料损失大。节粮减损是增加粮食供给的有效途径,也是保障粮食安全的“无形良田”。如何从观念上加强节约意识,从科技上探索减少产后损失,是大食物观背景下面临的又一挑战。
2.4 生态压力
生态安全在资源和环境两个维度上对粮食安全形成了制约 [17]。一方面,我国耕地资源有限,过去“涸泽而渔”加剧了资源紧张。截至2019年,一等至三等耕地面积仅占耕地总面积的1/3左右。另一方面,化学投入品的过度使用引发农业面源污染,严重威胁农产品产量与质量安全。中国单位面积施用的化肥量接近世界的4倍,单位面积化学农药的平均用量比发达国家高2.5~5倍,我国农田土壤农膜残留量高达118万t[18]。在碳达峰碳中和的大背景下,食物生产对生态的影响值得关注。研究显示,一单位食物的生产平均要释放五单位的二氧化碳[13]。大食物观是一个系统工程,既要让土地休养生息,保持地力,绿色生产;又要保证粮食安全,营养健康,生态友好。保证耕地数量,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防止耕地“非农化”“非粮化”;保证耕地质量,实施黑土地保护工程、推进高标准农田建设。在保证“藏粮于地”的同时,探索“藏粮于技”,是大食物观背景下农业绿色可持续发展面临的挑战。
3 未来发展路径
3.1 拓宽食物来源
3.1.1 丰富食物来源 拓展食物来源渠道,全方位、多途径开发食物资源,丰富食物种类,满足人民愈加多元化、营养均衡化的食物需求。要向33亿亩森林要食物,发展木本粮油、森林食品;要向草原要食物,草原野生植物中有药用价值的达6 000多种,推动草原畜牧业集约化发展;要向江河湖海要食物,我国有超过300万km2的海域,稳定水产养殖,积极发展远洋渔业,挖掘鱼源蛋白;要向微生物要食物,加大对食用菌领域的研发力度。拓展食物来源,加大食物与营养科技研发力度,加强产学研融合发展,充分向动物、植物、微生物要蛋白、要热量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