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三鲜锅贴
作者: 梁佳音天光未亮,我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可是厨房里已经传来剁菜及说话的声音,那是父母在给我做三鲜锅贴。
我赖了一会儿床,然后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只见父亲正在揉面。他的背微微弓着,手臂上的肌肉随着揉面的节奏起伏,面团在他手下渐渐变得光滑、柔韧。“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父亲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正好,过来擀皮。”
擀皮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厨艺,是跟父亲学的。记得第一次学擀皮时,我的个头才刚够得着案板,父亲就站在我的身后,用他的大手包着我的小手,教我如何感受面团。“要顺着它的性子来,太使劲会伤着面筋,太轻又擀不开。”父亲轻声地说。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我终于学会了擀皮,并且擀得像父亲一样好。
我从父亲手中接过面剂子,用擀面杖从剂子边缘向中间擀,指尖捻着剂子轻转,饼皮的边儿在我手中变得越来越薄,中心仍保持着一定的厚度。不一会儿,一张中间厚、边缘薄的圆皮就成形了,规整得像一轮小小的满月,用这样的皮做出来的锅贴又酥脆又不会露馅。


其实,要把皮擀好除了需要技术外,还离不开好面。和面得用中筋面粉,加水揉成面团后放在撒了薄粉的案板上,双手像太极推手般不断揉压、翻转,直至面团变得光滑、细腻,宛如婴几的肌肤。揉好的面团需用湿布覆盖,让其醒发片刻。这醒发的过程,便是面团脱胎换骨的时刻。在温暖的时光里,面团悄悄舒展着“身躯”,内部的面筋网络逐渐形成,当用手轻轻按压,面团柔软而不失回弹力就算醒发好了。这种面团的可塑性很强,不管如何揉捏都服服帖帖的。
我家做三鲜锅贴时,一般由母亲拌馅,主食材是新鲜的虾仁、猪肉和韭菜。虽然食材很常见,但要做出美妙的滋味却有讲究。母亲一般先将猪肉切末,加入葱姜水搅打上劲,再加入切碎的时令韭菜,随后加入蚝油、生抽提鲜,加白糖提味,顺时针快速搅拌出黏性后再放虾仁,最关键的是最后要淋上热油。不得不说,母亲拌的馅确实好吃,三种鲜味既层次分明又相互交融,且汤汁满溢。
母亲不仅是调馅的高手,包锅贴的本事也不小。只见她的指尖翻飞,十几道细密的褶子就魔术般地出现在面皮边缘,像是一排精致的海浪。我也有样学样,包的却总是歪歪扭扭,不是这边馅多了鼓出来,就是那边捏太紧成了死面疙瘩。母亲看着我包的失败品不禁笑出了声,开玩笑地说:“看你笨的,不会干点活,要成书呆子喽。”说话间,她便拿起我的失败品进行调整,瞬间漂亮多了。“来,看着。”母亲放慢动作,干燥的指尖一托、一推、一压,攒起三道整齐均一的花边褶,她把未完成的作品移交到我的手心,说道:“剩下的你来。”我捧着接过来,有些惶恐地抬头,正对上母亲有些凹陷但依然明亮的眼睛。“你没问题。”母亲鼓励道。这是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小到包锅贴,大到高考,她总是扬起下巴,用骄傲的语调对我说:“俺嫚儿,没问题。”有了母亲的鼓励,我的手上竟真像有魔力一般,也捏出波浪形的花边,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铁锅烧热了,父亲把我包好的最后一个锅贴码进锅里,排成完美的同心圆形状,就像一朵绽放的花。清水入锅的瞬间,伴随着“磁啦”一声白雾腾起,整个厨房顿时雾气缭绕。
没等多大功夫锅贴就熟了,父亲铲出来放到盘子里。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鲜香、滚烫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烫得我张开嘴巴直吸气。“慢点儿,白那么瞎面。”“瞎面”是青岛方言,就是吃东西太急切、不得体的意思,母亲这是又笑话我呢,随后她给我递来凉开水,我赶紧喝了一口降降温。还没等我吃完,父亲就又往我碗里夹了一个,说:“趁热吃。”我嘴里嚼着锅贴,含含糊糊地说:“你们也吃,好吃着呢。”父亲和母亲也各拿起一个吃起来,我们边吃边聊,笑声回荡在屋里。
现在我在外地读书,宿舍楼下有个公用厨房,我试着做了几次三鲜锅贴,可味道总是不对,不知是电炉的火候不对,还是买来的虾仁不够新鲜。我猜,可能是因为里面缺少了父母的参与和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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