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吃瓜记

作者: 杜克生

现如今,西瓜是入夏后人们常吃的水果之一,可在我小时候,吃西瓜却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

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出生在沂蒙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那时机械化程度不高,地里的活儿全靠人力去干。夏天的时候,人们经常戴着草帽在烈日下锄地,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衣服。为了擦汗,每个人肩上都搭着一块用粗布做成的俗称“手布子”的毛巾,擦了三五次后,手布子也浸透了汗水,只有拧干了才能用,这场景真真应了那句古诗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在那样的夏天,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盼望着能吃上一块西瓜。

记得有一天上午,我因为热得受不了就跟着大些的孩子去村后的池塘里洗澡。正洗着的时候,我老远就看见父亲扛着锄头,怀里抱着一个大西瓜往家走,我马上撇下一起玩的小伙伴,跟着父亲跑回了家。到家一看,原来是我姨姥娘(我母亲的姨娘)来了,为了招待她老人家,父亲特意买了一个西瓜。

我们早就按耐不住了,纷纷守在父亲身边看着他切西瓜。父亲先是用刀比划了一下,随着“咔”的一声响,西瓜变成了两半,熟得恰到火候的红沙让我眼晴一亮。母亲拿起来一半说:“先吃那一半,这一半留着赶明儿给姨姥娘吃。”为了让姨姥娘吃起来方便父亲又用勺子挖去了那半块西瓜的,放进碗里让姨姥娘用勺子舀着吃。看着被挖去了最甜部分的西瓜,我顿时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能吃上西瓜已经很不错了,于是我又高兴起来。我们兄妹几个一人一块,大口地啃起来,我啃得最干净,直到露出发青的瓜皮才住嘴。父亲笑着说:“瓜熟透了,瓜皮也好吃着呢。”吃到最后,虽然没有我们的份了,可我们还是在那围着,久久不愿离去。那种等待时期盼的感受,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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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终于有了一次尽兴吃西瓜的机会。有一年夏天,我跟着父亲和另外两个生产队员去临沂卖西瓜,我坐在西瓜车上,一会儿摸摸这个西瓜,一会儿拍拍那个西瓜。拉车的听见我拍西瓜的响声,带着狡黠的表情回头对我说:“不用急,这回让你吃个够。”我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只顾着高兴了,就盼着能早点开肚子吃西瓜。

后来,父亲他们在东方红电影院门口停下来,我便在附近转着玩。正当我纳闷进电影院的人为啥不带板凳的时候,父亲的一个同伴对我说:“来吃西瓜了。”我高兴地跑过去,接过他递来的西瓜一看竟没熟,我有点生气地问:“为啥给我不熟的啊?”我父亲对我说:“熟的是要卖钱的,这是人家买了嫌不熟退回来的,快吃吧,在家里连不熟的都吃不上呢。”我一听也有道理,再说我也确实渴了,于是就不管不顾地啃了起来。

由于没人跟我抢,我第一次吃得这么尽兴、尽情,谁知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又有人送回来两个不熟的西瓜。此时,我已经吃得很撑了,可他们还是递给我两块,我终于明白之前拉车的对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当我把这两块半生不熟的西瓜吃完,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就连他们买的煎饼也无福消受了。

到了第二天,又陆续有人送回不熟或是熟过头的西瓜,此时我已经对吃西瓜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他们便笑话我说:“这回可算过了西瓜瘾了。”

那个时候,人们吃不上西瓜时就会吃“梢瓜”,这是一种形似木棒、含水量很大、可以生吃的瓜。在当时,这种瓜既可以用钱买,还可以用鸡蛋、地瓜干等来换。但是,对于一般家庭特别是子女多的家庭来说,鸡蛋除了用来换油盐酱醋以外,还要卖了供孩子们上学,因此,吃梢瓜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现如今,吃西瓜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中间那部分最甜的瓜瓣也没人跟我抢了,可以尽入我肚,可我还是保留着啃得干干净净,直到露出青色瓜皮的习惯。这不仅是因为我懂得节俭、会过日子,更多的是为了缅怀那段逝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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